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岳某显坚持寻子的背后:警方的死亡定论与家属的拒绝相信

澎湃新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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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东荣成警方称经DNA鉴定,那具高度腐败的遗体就是岳跃仝,但岳某显夫妻不接受。

岳某显依然一边四处打工一边寻找儿子,他的妻子依然在短视频平台发视频,喊儿子回家。

他们的寻子故事因岳某显感染新冠引起广泛关注。2022年1月19日,因为一则“18天内辗转20多个地点打工”的流调记录,岳某显被网友称为“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”。他接受媒体采访时说,“我努力,就是为了把孩子找回来。我辛苦一点,就算把命搭到里面,也要把孩子找回来。”

在岳跃仝的叔叔岳清(化名)眼里,岳跃仝是个老实懂事的孩子。他说,初二辍学后,岳跃仝学过针灸,做过帮厨,之后在山东威海一个食品厂打零工。当时19岁的岳跃仝因肚子疼想回家,被食品厂领导送到当地一个公交车站后,和家人失去联系。

岳清说,岳某显这些年与一辆三轮摩托车为伴,跑遍了威海,去过天津、河南、山西等地。因儿子曾在北京一饭店当帮厨,岳某显又来到北京寻子。

但根据警方的通报,岳某显的艰苦寻子路早已是徒劳的执着。

2022年1月21日,威海市公安局发布通报称,2020年8月12日,荣成市公安机关接岳某显妻子报警,称其儿子岳跃仝当日9时失踪,公安机关通过调取监控、轨迹追踪、走访调查、发布寻人启事等方式开展查找工作,未查到其下落。同年8月26日,荣成市公安机关接群众报警,在当地一水塘内,发现一具高度腐败的男性尸体,未发现有犯罪事实存在。经DNA鉴定,并经威海市公安局复核,确定为岳跃仝,但岳某显夫妻对鉴定结论不予接受。现遗体存放于当地殡仪馆未火化。

通报称,2021年以来,岳某显夫妻先后到上级有关部门提出寻人诉求,公安机关多次对其进行解释安抚、耐心沟通,但夫妻二人一直不接受此事实。下一步,将继续做好法律解释和关爱帮扶工作。

 儿子失联

岳清2022年1月20日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,侄子岳跃仝失联时19岁。在他眼中,侄子老实,做事踏实,人长得白净,是个懂事的孩子。

据岳清回忆,岳跃仝初二辍学后,曾跟着针灸师傅学过针灸,后来去了北京,在一个饭店帮厨。失联之前,岳跃仝在威海荣成市石岛镇一个食品厂打零工,干了两个月左右。当时岳某显在威海的捕鱼船上做船员,家人在威海定居。

一天,岳跃仝说自己肚子疼,想回家里。食品厂的人便开车送他到了一个公交站点,让他乘车回家,但此后,岳跃仝便下落不明。

岳跃仝走失当晚,他的家人接到食品厂的电话,问岳跃仝是否已经到家,家人这才知道孩子不在食品厂,也没有回家,也不接听电话。

意识到岳跃仝走失后,家人赶去食品厂和公交站点寻找。拨打岳跃仝的手机号,手机通着,但是无人接听。岳某显担心他手机欠费,为他交了话费。家人也曾通过QQ和微信给岳跃仝发信息,都未见回复。

之后,岳跃仝的手机关机,家人再也打不进去电话。

岳清称,家人请求警方帮助调取公交站附近及对面店铺的监控录像未果。后来,家人辗转找到了当时路过的一辆公交车上的监控录像,监控显示,穿着白色外套的岳跃仝从食品厂的车上下来后,背着一个小包走了,没有去对面坐车回家。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,岳某显称,岳跃仝走失后,他赶回家找孩子,并在当地派出所报警,想让警方通过定位儿子的手机、调监控找人,无果。

不过,威海市公安局在上述通报中称,2020年8月12日,荣成市公安机关接岳某显妻子报警,通过调取监控、轨迹追踪、走访调查、发布寻人启事等方式开展查找工作,未查到岳跃仝下落,也未发现有价值线索。

岳清和岳某显均称,2021年,当地通知他们找到一具疑似岳跃仝的遗体,他们曾去辨认。岳某显说,人脸看不清,很胖,圆脸,而他儿子身高1米74,很瘦,长脸。他觉得不是岳跃仝。他们要求鉴定,但后来不了了之。

岳清称,当时得知孙子疑似死亡的消息,岳跃仝的爷爷、奶奶在家里哭了又哭,“我看着都心酸”。

威海市公安局在上述通报中称,2020年8月26日,荣成市公安机关接群众报警,在当地一水塘内,发现一具高度腐败的男性尸体,经现场勘查、尸体检验和外围调查,未发现有犯罪事实存在,不符合立案条件。荣成市公安局采集岳某显夫妻血样进行DNA鉴定对比,并经威海市公安局复核,确定为岳跃仝,但岳某显夫妻对鉴定结论不予接受。现遗体存放于当地殡仪馆未火化。

通报称,2021年以来,岳某显夫妻先后到上级有关部门提出寻人诉求,公安机关多次对其进行解释安抚、耐心沟通,但夫妻二人一直不接受此事实。下一步,公安机关将会同属地党委、政府和民政、司法部门,继续做好法律解释和关爱帮扶工作。

寻子路上

难以接受警方结论的岳某显和家人,执着地继续寻找着儿子。

岳清告诉澎湃新闻,后来家人一直都在寻找岳跃仝。岳某显原本在威海做船员,儿子走失后,他没有再出海工作,为了找孩子,一直开着三轮摩托车全国各地跑,花了好几万块钱。

岳清记得,大哥开着摩托三轮车,把威海市找了个遍。一个下雨天,他心里找孩子着急,转弯时不小心出了车祸,自己腿部擦破了,还赔了对方2000多块钱。

除了威海,岳某显开着贴有寻人启事的摩托三轮车,去了很多地方,包括天津、河南、山西等地。

岳清说,他靠着一辆小货车到各地拉货养家,也一直在寻找侄子。他自己到过的江浙绍兴、温州、宁波等地,他走到哪里就找到哪里。“在苏州,我问了40多个厂子,都没有人见过。我就拉货,拉到哪里问到哪里。”岳清说。

他说,以前,岳某显出海打工,每年能挣五六万块钱,家里条件尚可。但这两年为了找儿子,跑去各个城市边做零工,挣了钱就找儿子,他家的经济条件也不如从前。

岳清说,看着大哥辛苦寻子,心酸又心疼,他拿出五六千块钱资助大哥,那是他和妻子一个月的总收入。

寻子途中,社交平台一度成了岳某显夫妇寄托情感的地方,他们在快手上表达对儿子的思念。

岳跃仝的父母通过快手“喊话”儿子。 岳跃仝的父母通过快手“喊话”儿子。

2020年8月27日,岳某显在快手发布了第一条寻子视频,是儿子岳跃仝的生活照。照片中的岳跃仝短发,脸庞清瘦,眉目清秀。岳某显写道,“儿回家吧,您(你)妈都快急死了。”

此后,岳某显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快手上发布与儿子相关的照片和视频,有时,他也会拍下途经的车站,或是工作的码头和船舶,配文总是那几句:“儿啊,你在哪?”“回家吧!”

“仝仝,你现在在哪里?你告诉我。你不是想要华为手机吗,我去给你买,给你邮过去。你告诉我你在哪里,你不想来也可以,我给你邮过去。”2020年9月19日,岳跃仝的母亲在快手向儿子“喊话”。

一个月后,岳跃仝的母亲再次发布了视频,画面里是一台全新的手机。“仝仝,妈妈给你买了新手机,你快回来吧。”

2020年的最后一天,岳跃仝的母亲拍了一段大雪纷飞的视频,房屋,道路和门栏上积着厚厚的雪,视频配文是,“儿啊,回家吧!天冷了,爸妈想你了!”

家里有变化,岳跃仝的母亲也会通过社交账号和儿子分享。2021年初,岳家盖起了新房子,她录下还是毛坯房的房间,说,“同同(仝仝),你看见我这房子盖起来了,你来吧,来了咱到热天装修。”

找孩子的心愿仍然伴随着岳家人。2022年1月20日下午,岳某显在快手上发布了最新一条呼唤儿子回家的视频。他录下自己所在的病房,写道,“儿啊!何时才能回来!”

感染新冠

在岳清的印象里,侄子岳跃仝失联后,父母和大哥都老了很多。岳某显今年44岁,在他发布的视频中,他鬓角的白发已经掩藏不住。

“我爸今年78岁,有肺气肿又瘫痪,我妈今年66岁,有糖尿病。”岳清称,大哥感染新冠肺炎的消息传到老家河南的村子里后,年迈的父母在家非常担心,嚎啕大哭。

岳清说,他接到村干部的电话后,当即就想往老家赶,但受疫情影响,他回不去。目前,家里父母暂时由村干部和村医上门照顾,“父母都在老家,我还回不去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”

此前岳某显接受媒体采访时介绍,小儿子12岁,上六年级,媳妇在家看孩子,帮人晒海带,一年赚1万块钱。家里六口人都靠着他打零工生活。

2021年春天,岳某显来到北京打零工,工作到当年9月,到了威海能出海的时节,他又回到威海干了两个月。11月19日,岳某显回到了北京继续打零工,没想到半个月后,母亲摔伤的消息传来,他又回了老家,照顾了家人半个多月,直到12月,他再次来到北京。

这次在北京的40多天里,他跑遍了北京东五环、南五环,赚了一万多块钱。

北京对于岳家人来说,意味着线索。岳跃仝曾经在这座城市停留,在东五环的餐厅里帮厨。岳某显说,他来到北京后,打听了十几家饭店、小餐馆,问儿子岳跃仝是否曾在此做帮厨。

2021年1月18日,北京市朝阳区发现一例核酸检测阳性人员,经诊断为新冠病毒无症状感染者。1月19日,该感染者转为确诊病例。流调轨迹信息显示,这名确诊病例在1月1日到18日辗转了20多个不同地点打零工,多日都在凌晨工作。这名确诊病例就是岳某显。

相关报道:

威海警方称岳某仝死亡,岳某显:未见DNA鉴定报告(顶端新闻)

记者 刘远怀

1月21日13时许,威海市公安局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布情况通报称,北京确诊病例岳某显寻找的失踪儿子岳跃仝已经死亡。

通报称,2020年8月26日,荣成市公安机关接群众报警,在当地一水塘内,发现一男性尸体,后与岳某显夫妇血样进行DNA鉴定对比后,确定为岳某仝。

2021年以来,岳某显夫妻先后到上级有关部门提出寻人诉求,公安机关多次对其进行解释安抚、耐心沟通,但夫妻二人一直不接受此事实。

1月21日14时许,岳某显告诉顶端新闻记者,他从没有见过相关的DNA鉴定报告。对于警方的情况通报,他已经看到并不想多说什么,以后会继续寻找自己的大儿子。

对于通报中的男性尸体,岳某显表示,尸体8月份刚刚发现时,他听说以后专门到公安部门询问情况,“派出所说不是我的儿子,我又托熟人去问,他说不是。”

 直到2020年10月份,岳某显到公安部反映情况,当地警方才通知他爱人认尸并采集了血样,“DNA做了,纸报告我从来没见过,要是是我儿子我早就认了,何必到北京干活找孩子。”

岳某显的妻子告诉顶端新闻记者,她曾要求查看DNA鉴定结果,但遭到了警方拒绝,也曾要求自行对尸体进行DNA鉴定,亦遭拒绝。

针对DNA鉴定报告的情况,荣成市公安局宣传科工作人员表示,一切以官方通报为准。

威海市公安局宣传处工作人员回复顶端新闻称,会将岳某显关于DNA报告的疑问向领导请示,“后续我们应该会和当事人联系。”

对话“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”:来北京找儿子,凌晨打零工补贴家用(中国新闻周刊)

爹瘫了,妈胳膊摔断了

一个人养六口人,生活压力很大

在北京的这些天,他接到的工作

通常是扛沙袋、扛水泥或者是

把建筑垃圾搬运到指定垃圾站

他在凌晨出发,等做完工,天就亮了

本刊记者/赵翔

1月18日,北京市朝阳区发现一例核酸检测阳性人员,后经进一步检查和专家会诊,诊断为新冠病毒无症状感染者。

1月19日,在北京市召开的第269场新冠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,朝阳区副区长杨蓓蓓介绍,该名无症状感染者住在朝阳区平房乡石各庄村558号,主要从事装修材料搬运工作。该无症状感染者的活动轨迹显示,从1月1日至1月18日的18天时间里,其工作范围涉及东城、西城、朝阳、海淀、顺义等多区,辗转了20多个不同的地点打零工,有多日是在凌晨工作。有网友据此称他是“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”。

该无症状感染者岳某,1978年生。他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他本在山东威海捕鱼船做船员,2020年8月12日,他的大儿子走失,因儿子曾在北京做过帮厨,他就来到北京寻找。在此之前,为了找儿子,他已经去过山东、河南、河北、天津等多地。每到一地,在寻找儿子的同时,他都会打零工维持生活。

岳某河南老家的村长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岳某家庭条件“比较一般”。在他老家,岳某的父亲瘫痪在床,母亲也在最近摔断了胳膊;他的妻子和小儿子目前都在山东威海,妻子收入微薄,小儿子还在上初中。因此,他的生活压力较大。

岳某的妻子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丈夫外出找孩子,她就在威海照顾小儿子,她平时主要工作是给人晒海带,一天能赚100元钱。

岳某表示,在北京的这些天,他主要是通过一些接零工的微信群联系装修包工老板,接到的工作都是扛沙袋、扛水泥或者是把建筑垃圾搬运到指定垃圾站。由于北京市区白天限制工程车辆通行,他就在凌晨出发,通常做完工天就亮了。为节省开支,他住在石各庄一个10平方米左右的房间里,每月租金700元。岳某的一名河南同乡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石各庄住了不少他们的同乡,大都从事建筑垃圾搬运工作,“都是凌晨干活,很辛苦很累”。

以下是1月19日晚《中国新闻周刊》与岳某的对话。
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:你现在在哪里?情况如何?

岳某:我在北京地坛医院接受治疗,昨天(1月18日)和今天(1月19日)上午都进行了血检、尿检、核酸,都是阳性,都没变化。

前几天我的体温是36.8℃,今天(1月19日)下午是37.8℃到38℃,高烧,头疼难受,晚上吃了点药,现在温度下来了,不这么高了,稍微有点头疼。
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:你在北京平时住哪里?

岳某:石各庄南门,700块钱租的小房间,10平米左右。农村环境。只要不漏雨,能睡觉就行。
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:你平时做什么工作?

岳某:我有个招工平台的微信群,里面有很多老板,他们会发需求,比如几百袋沙子、水泥需要扛,我就会问价格,如果合适就去干,他们就会来石各庄接我;或者我把电话号码发到群里边,他们有活会找我。

一般一袋水泥或者沙子,不上楼是1块,要是上楼就加钱,比如3楼,一袋就是3块,4楼,一袋4块。一袋沙子60斤,一袋水泥100斤。或者是那种建筑垃圾,我给搬车上,打扫干净,最后送到专收建筑垃圾的垃圾站。

有时候,要是干得好的话,我和老板加个微信,以后有活还找我;要不好的话,就是面对面付款,不再联系了。最近我给20多个老板干过活。

干这事没准头,有时候下雨不能干,上面来检查也不能干。
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:为什么都是在晚上干活?

岳某:都是晚上下半夜去干这些零活。因为拉建筑材料、建筑垃圾要用大货车,白天大货车不让进城,如果进城要扣分、罚钱,只能晚上十一点后进城。

晚上十一点去,第二天早晨四点半回来,白天要有活也干点。

干的都是体力活,一次能赚200元到300元。白天上午睡觉,睡四五个小时,中午再出去找活,这样就能多挣点。

一般干完活老板就送我回石各庄,他管早饭,给我10块钱,我能买仨包子和一碗稀饭,中午我就在家下面条吃。
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:过去你是做什么工作?

岳某:我是河南人,在威海生活十几年了,在船上当船员打鱼,一年能挣5万块钱。我来北京,是找儿子。
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: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北京?

岳某:2021年春天就在北京做零工,干到9月1号威海那边能出海,在威海干了两个月,休渔期休息,11月19日,我就回了北京继续打零工。那次来北京15天后,我妈胳膊摔断了,我爸瘫痪,他们俩没人照顾,我又回了老家,伺候他们半个月,又回北京了。

算下来,这次我在北京待了40多天,我跑遍了北京东五环、南五环,赚了一万多块钱。
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: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干活?

岳某:我属马,1978年生。我要养我小儿子,他12岁,上六年级。我媳妇看孩子,给人家晒海带,一年赚1万块钱。我爹瘫了,我妈胳膊摔断了,给她治疗花了1万多,他们生活都不能自理。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出来打工。

我这家庭,一个月没有一万多块钱根本养不起。我一个人养六口人。每个月要给我爸妈2000块钱左右。我爸76岁,我妈66岁,他们也不是低保户,他们有心脏病、高血压、冠心病,吃药都花很多钱。
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:看你的流调,1月17日你去邮局邮寄信件,是寄的什么信?

岳某:上访信。我家住山东威海荣成市成山镇,我大儿子在距离家50公里的一个食品厂工作。2020年8月12日,他说肚子不舒服,就要回家找他妈,食品厂主任把他送到汽车站,然后他走丢了,就突然不见了,也没上汽车。我本来还在出海打鱼,当月15号,就赶紧回到家找孩子。我在当地派出所报警,想让他们定位我儿子手机、调监控找人,他们说这是成年人,不给定位手机,两三天后,我儿子的手机就没电关机了;至于调监控,他们说只管车,不管人,也不给调。事情过了三个月才立案。

后来我到威海市公安局,威海市公安局把这个案子又推回荣成市公安局。我又到山东省公安厅,又到北京。我认为,在我儿子刚走丢的那几天里,要是给定位的话,就找到了。现在没任何希望了。当时,我老婆在派出所门口哭了两天,他们置之不理,所长说话还很难听。
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:你都去过哪里找孩子?

岳某:天津,河南安阳,河北衡水,山东泰安、威海、济南、乳山,等等,去了十多个城市,没有任何信息。到了地方,我就在银行的ATM机睡,天气热,蚊子又多。没有钱,我就在当地打工,赚够钱了,就去其他城市。

各地的救助站我都去过。有个救助站站长看我可怜,给过我一箱方便面和矿泉水。

原先我儿子在北京东五环干活,做过帮厨,所以我才来北京。我在北京的饭店、小餐馆到处打听,问有没有这个人在做帮厨,到现在问了几十家了。

我怀疑他还没有走远,警察说他没坐火车也没坐汽车,估计还在荣成市。

我也去医院停尸房打听过。2021年10月12日,他们看我上访,说有个尸体是我儿子,让我去荣成市第二医院认尸。我看到那个人,脸看不清,很胖,圆脸。我儿子身高1米74,很瘦,长脸。我就觉得不是我儿子。我说要化验尸体的骨头,他们也不愿意。一开始说去威海市公安局做实验,得要几十天,后来又说法医出差了,又过半个月,给我打电话,说你别烦我了,别给我添加负担了。

俺媳妇一听俺儿死了,哭得拉不起来。我不相信那是我儿子。

这个死尸刚被发现的时候,我就问过派出所,他们说不是我的儿子。我一上访,他们为了结案,就说是我的儿子。

我儿子丢的时候19岁,今年21岁。他上到初二就不上学了,非常内向,不是很机灵的人,很忠诚很实在。我觉得他是被人骗走了。
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:1月18日你从北京南站坐动车去威海,是要回家吗?

岳某:我干了一年活,儿子也找不到,疫情也紧张了,就想回去。1月17日,我寄了信,下午做了核酸,第二天早晨坐北京发往威海的1085次列车。车还没开动,就直接停下来了。疾控中心发现我核酸有异常,给我打电话,说我不能走,我就把行李拿下车,等着,后来转到地坛医院进行隔离治疗。

现在,我花414块钱买的车票还没有退。北京市朝阳区疾控中心的一个工作人员要给我钱,我说不能要你的钱。这两天,我的手机停机了,疾控中心还给我充了150块钱话费。他们都挺好。

我也不觉得自己可怜。我只是好好干活,我不偷不抢,靠自己的力气,靠自己的双手,挣点钱,挣了钱找孩子。就是为了生活,为了照顾这个家。

我找孩子,到现在花了好几万。打工都是打零工,赚了钱就找孩子,没钱了就打工。我努力,就是为了把孩子找回来。我辛苦一点,就算把命搭到里面,也要把孩子找回来。

来源:澎湃新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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